你有想過逃避嗎?
在很多人眼中,逃避是怯弱,是可恥的,是不肯面對現實。
可是,逃避正是任何生物面對危險的自然反應。
而且,更是一門必賺的生意。
「呂小姐,如果沒問題的話,請妳在此簽名。」
在辦公室內,眼前的女士簽下協議書。她擁有一頭波浪長髮,瓜子臉也具網紅標準,即使戴上太陽眼鏡去遮掩眼角的瘀痕,也無損她散發出性感氣質。很好看,但重點卻是:
這生意成了。
「社長,你肯定那個人找不到我嗎?」
「放心。只要妳按照我們指示的話,妳男朋友是絕對找不到妳的。」
「要是他真的找上門,你們會保護我嗎?」
「當然。如非閣下刻意破壞,任何非人為因素產生的意外,我們會提供實時的支援。所以,希望妳也了解剛剛協議書內的條款7.3,正正是......」
「不必解釋。我信你。」
Iris Lyu,今年28歲,大學畢業前已是薄有名氣的直播網紅,說是唱歌表演及跟粉絲閒談,但常常假裝不小心的清涼畫面才是真正賣點。
雖然她說得一口流利粵語,但從姓氏「Lyu」的拼音中,大概猜到她的出生,還有如何在畢業後,成為學歷與薪金不相稱的富豪秘書。在四年秘書工作期間,她把所有社交帳號也刪了,令人們逐漸淡忘她曾經的存在。
可是,在看似穩定生活之際,她卻突然辭去那份高薪厚職。
「呂小姐,我們已確認目標男人已到公司,並且未有離開跡象。十分鐘內會有人到場,希望妳配合。」
「你們真的有方法,在他回家前,把『半間屋』搬走嗎?」
「客人現在考慮的選項只有繼續執行,或放棄?質疑可行性的時機,已錯過了。」
「好的。十分鐘後見。」
十分鐘後,八人脫身小隊來到呂小姐單位。她隨身物件不多,反而「半間屋」才是關鍵。按協議,我們要把全屋一半的非結構或裝修的東西帶走並棄置。若那是單一物件,例如電視機及電腦,便中間破開。
「Boss,床也要破開嗎?」
「這種情況下,床才是重點。」
「那可是金屬床架來的......」
雖然有點波折,但大約費了兩小時左右,呂小姐便帶同她的隨身物件搬進臨時屋了。
「呂小姐,景觀良好嗎?」
「社長,你果然有辦法。這裡剛好可以望穿整個大廳及睡房,我很期待那個混蛋回家的反應。」
「敝公司一向能滿足任何希望連夜出逃的客戶要求。」
記得第一次見呂小姐時,她身上散發著被人欺凌的悲慘氣息。
原以為又是被男人暴力相向的逃走項目,畢竟很多女人即使明知被粗暴對待,也會為留下來找藉口。說穿了,她們是可憐得連勇氣及決心也被打散。這種情況下,她們根本不必永遠消失,只要為她們隨意找個落腳點,辭去工作後,人間蒸發一段時間,讓那個男人找不到她便可以了。
「他說過不能沒有我的,否則他也活不了。」通常,她們也有相似度99%的猶疑,卻往往在消失一段短時間後,我們便會拿出對方已另結新歡的證據。
「我到底一直在忍耐什麼!」聽到這句領悟後,便等同宣告我的工作完結了。
然而,呂小姐除了要搬走半間屋外,更要求樂土(敝公司安排的暫避單位)必須看到男人屋內的反應。她心裡希望令那個曾一度信任,卻最終傷害了她身心的男人,也感受到失去一半的痛。
一聽便知,這不是逃避,而是復仇。
於是,我報價也不必留手,一口氣收了她半年的樂土費。由於兩者距離太近,我更在協議追加所有日用及飲食費用,著她不能離開樂土,以免被熟人發現。
那天,她抽出香菸,一吸一呼後,瘀青的嘴角泛起曖昧的笑容,隨即答應了。
明顯,她渴求久違的爽快。
然而,今次註定失敗。
當那個男人第一晚回家,傻眼見到所有物品都失去「另一半」不到十秒,他已怒氣沖沖地撥打呂小姐的電話。可惜,電話號碼已經沒有用戶登記。於是,他發瘋似的不停破壞遺留下來的另一半,直至全屋變成廢墟般,才無力坐下來。
呂小姐開懷地看在眼裡,笑彎了腰。
感情的創傷不能只讓受害者承受,因為關係必然是共同擁有的。當你撕爛另一半時,其實同樣也破壞自己的那一份。
呂小姐想表達的,就是這個道理,偏偏她並不理解。
連日來,那個男人不斷找尋呂小姐。但她已事前辭了職,家人也不在香港。最後,他找到她的朋友,但友人竟不知裝知,幸災樂禍的說她已離開香港。看來,在呂小姐的朋友眼中,他的風評已跌至谷底。
失望的男人唯有痛苦地重建自己的家,興奮樂透的女人把一切視作喜劇。
然後,在個半月後,變化出現。男人竟另結新歡,還帶了新的女人到那個重建的家園。
「我要出去!我要去跟他理論!」呂小姐透過樂土的專線跟我聯絡。「我為他付出了那麼多,忍受了這幾年,他竟然如此對我!」
「不好意思。妳的感想,我並不關心。但按照協議,除非妳即時跟我們解約,否則為了計劃成功,妳是不能離開這裡。」
「我現在就要解約。」
「明白。按協議,即使妳並未用完服務,我們也會沒收已付的費用。而且,為免客人一時心軟而影響效果,即使解約也有三日冷靜期的。」
「什麼?我要立即出去,當面鬧爆那對狗男女!」
「我們也是按協議行事,請客人耐心等候。」
「我還未說完......」
結果,她眼白白看著曾經的男人,跟一個不知來歷的女人親熱了三晚。
每一下動作;每一個細節;每一秒畫面,她也沒有錯過。
三日後,當她離開樂土時,她表面的傷早已痊癒,但內心卻粉碎了。
「呂小姐,妳還想當面跟他對質嗎?」
雙目無神的她,以沉默代替說話。
今次,客人成功從原來的地獄逃出來,但她內心卻永遠無法走出錯愛的悔恨。
是成功,還是失敗?不打緊。反正,敝公司收足了錢。
客人,您想連夜出逃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