滕凱不費吹灰之力便解救了龔良,轉頭望向一眾刀手。
在滕凱一馬當先的快劍下,大部份刀手都被一劍斃命,只餘下三名負傷欲逃。但無數馬蹄聲已表明「京城第一」被大量騎兵包圍,更有多人使勁衝上二樓的聲音。
「放棄吧!你們走不掉的。」滕凱對三人說。
誰知三人毫不猶豫地反手持刀,向自己脖子一劃,便立即一命嗚呼。十名刀手,全都變成死屍。
「滕叔叔,這些到底是什麼人?」龔良對來者完全沒頭緒。
「再查。首先要送你回宮。」滕凱趁其他人還未進來時,不忘提醒龔良:「記得在其他人面前,叫我滕大人。」
一眾劍客趕到頭房外,卻待滕凱指示才敢走進房間。除了多具屍體外,眾人只見龔良正在察看四月的傷勢。她額邊有點瘀青,看來是混亂間被刀手以刀柄擊暈,理應沒有什麼大礙。
「備馬!接四王子回宮!」滕凱喊令後,轉問龔良:「請問殿下,如何處置這位姑娘?」
「能一併帶她回宮嗎?」
「皇宮重地,於禮不合。」滕凱見龔良露出一臉難為的表情,續說:「敢問殿下,此姑娘是否有捨命相救之恩?」
「對!確是。」龔良立即會意,說:「小王若捨下救命恩人,豈非更於禮不合嗎?小王要安頓四月姑娘於宮中,直至傷癒為止。」
「謹遵殿下吩咐!」
龔良甫踏出「京城第一」,便發現近百名騎士劍客把客棧團團圍住。
「滕大人,你到底如何隱藏這些人馬?」
「什麼人馬?」滕凱掃視眾劍客後,分明裝傻地答:「看來只是一班剛巧聽到殿下呼喊,百無聊賴就過來湊熱鬧的好事之徒。」
「原來如此。」龔良笑着自嘲:「看來是小王高估自己在外城的人緣了。」
「微臣倒想請教殿下,何以殿下危急之時,得知剛巧會有好事之徒路過呢?」
「我在昨日撇開一群孩童時,就發現有兩個好奇的男人想追上來。之後,我便一直隱約見到他們的身影。直到今晚,『京城第一』的老闆說漏了嘴。」
「哦?」
「父皇要我不方便,是旨意。但父皇想我回宮,是心意。旨意是公開的,但心意總不會有人敢揣測吧!我記得老闆好像是某人的舊部,對嗎?」
滕凱與龔良相望而笑,對彼此的了解盡在不言中。
「微臣恭請四王子回宮!」
由外城穿過內城,再到宮門前的時候,整隊人馬已無聲無息地陸續散去,消失於黑暗的小巷,只餘下幾個滕凱的家僕。然而,宮門一打開,一個人影立即跑出來。
「四弟!」來人正是二王子慎。
「二哥?」龔良立即下馬,迎向二王子。
「總算回來了,哥就不用多吃兩晚冷風來等你啦!父皇知你又偷偷出宮,還到處闖禍,一連幾日早朝也有問到你的情況。」
「要父皇及二哥擔心,實在過意不去。」
「沒事就好了,趕快休息。明早跟父皇請安吧!」
「知道。」
二王子拉着龔良進宮,完全沒有跟滕凱交談,卻斜眼瞄到擱在馬匹上的四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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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迷糊中醒來,環視周圍,竟然身在華麗的寢室。她甫一下床,便發現身上穿了一件新的袔子。她不禁想起暫時最舊的記憶,不禁心裡笑問自己,怎麼又是這樣子!
「原來妳已經醒了。身體有不舒服嗎?」一名穿上白色衣裳的少女推門而入,驚覺四月醒來。
少女一身素色,顯得那張雪白的臉更覺清麗脫俗。明明淨白如冰雪,卻被溫柔的微笑而驅走冷意,加上一對清秀細長的新月眼角,更傳來令人安心的暖意。
「龔良呢?他在哪?」四月問。
「誰?」少女疑惑了半刻,立即意會,不禁掩嘴一笑。「妳說我弟嗎?原來他在外面改姓『龔』,不就說明來自『宮』中嘛。」
「他是妳弟弟?」
四月其實並沒有半點懷疑,天下間能如此好看的,怕只有堯國皇帝一家。而且,姐弟倆微笑時的雙眼及酒窩,幾乎一模一樣。
「嗯。放心!這裡是皇宮。昨晚你們遇襲後,幸得滕大人相救才平安回宮。之後,四王子就把妳交給我,請妳在這裡好好靜養。」
「謝公主!」
「對了。妳叫什麼名字?」
「龔良……不!四王子叫我四月。」
「四~王子叫妳四~月?」公意味深長地一笑。「有意思。」
公主着四月先穿上新衣服,再吩咐宮女為四月備飯菜,稍後共晉午膳。公主在離開房間前,透過門縫之間,不忘多望了幾眼。
剛才四月俯身行禮時,豔紅色的袔子讓她顯得更嬌小,但束帶之上卻盡現玲瓏浮突。而且,在一身小麥色的肌膚下,儘管幼嫩不足,但集柔軟及力量於一身的線條更見細膩緊緻,流露出一份恰到好處的野性。
公主不禁想起弟弟曾跟四月共渡了幾晚。難道連一向謝絕女色的乖巧四弟,也被這充滿魅力的身體吸引嗎?
四月跟公主一同午膳,兩人並沒有太多交談,畢竟宮女守候在側,四月也不知龔良向公主透露了多少。此時,滕凱卻前來求見。
「臣見過公主。」
「滕大人免禮。」
公主遣走宮女後,親自為滕凱倒茶。奇怪地,身為臣下的滕凱竟默然接受。
「滕大人來找媛兒,未知所為何事?」
「公主……」滕凱瞧了一眼四月,續說:「外人前,請自重。」
「四月姑娘對四王子有救命之恩,應該算不上外人吧!」
四月把兩人看在眼裡,倒是有趣得很。媛公主倒茶時,除了刻意拉高衣袖,露出纖纖玉手外,還不時凝視滕凱。可是,滕凱卻既想看,又壓抑,連稱謂也講究禮數。
「對了。良兒呢?怎麼不來看看四月?」
「滕某正是為此事而來。殿下被皇上召見,看來仍要一番功夫才可脫身,於是托滕某前來查看這位姑娘的傷勢。」滕凱瞧了四月一眼後,說:「看來已沒什麼大礙。」
「原來滕大人為四月而來。」媛公主說得輕鬆,卻掩不住一絲苦澀。
「受人所托。而且,滕某也有事要請教姑娘。」
接下來,滕凱卻沉默不語。媛公主會意,她看來需要迴避一下。
「滕大人,要四月移步到外面花園嗎?」媛公主問。
「好主意。」滕凱接着說:「四月姑娘,請!」
滕凱領着四月來到後花園,眼下四周沒有半個人影。而且,他已拜託媛公主,不要讓任何人接近。
「姑娘,滕某聽聞四王子初見妳那夜,他帶領的都軍曾被妳以幻術愚弄,對嗎?」
「他們一大群人硬闖進房,我不過自保而已。」
「使出來吧!」
「現在?」
「是。」
「為何?」
「期望領教。」
四月知道滕凱既然全心為此事而來,多說無謂,便立即收歛心神,雙眼盯緊滕凱。反而滕凱刻意渙散鬆懈,根本是歡迎對方的幻術入侵。
求仁得仁。
滕凱很快便察覺四周的景物開始出現異樣,感覺被潑上一層又一層血紅色的染料。接下來,伴隨着一陣令人痛苦耳鳴的人馬嘈雜聲後,周圍血紅色的景物竟全化成戰場上的兵馬動起來。
樹木變成穿上甲冑的殺性士兵,假石山也成了嘶叫亂跑的戰馬,流水如滿河的鮮血。火光及灰燼紛飛下,滕凱正置身於戰場的中心。他不禁慨嘆太平盛世了十多年,那些都軍都是未曾打過仗的子弟兵,何曾見過如修羅地獄般的戰場呢?難怪會被嚇得暈倒。
四月見滕凱從容不迫,祭起她另一重幻術。
頃刻之間,原本對戰中的兵馬竟不約而同地衝向滕凱,並揮舞大刀。眼見將要砍下他的首給之際,滕凱笑了。
第一批襲擊四王子的刀手,見到的大概就是這種景象。在幻景中以為即將被殺,才慌張起來作出本能反應。當第一個刀手向「敵人」還擊時,真實的痛楚便會加速廝殺。虛實交加下,他們才會殺光了自己人。
但在滕凱面前,一切都變得兒戲。無論場面﹑聲音﹑溫度,甚至壓下來的刀風,也與真實無疑。即使如此,幻景卻缺少了沙場之上最講究的成敗關鍵—殺意。
一將殺氣破風雲,萬兵殺意摧城邦。
滕凱在幻景中被斬,卻不動如山,刀過而不痛不癢。正當他以為四月已奈他不何時,景象又起了變化。
這一次,滕凱見到的不是別人,正是殺得性起的自己。在他面前一個個倒下的,死在他怒劍之下的,卻是一張張熟悉的臉孔。滕凱感到體內血液亂衝,拳頭緊握得被指甲插出血水。
那不是幻景,而是最不堪回首的過去;
那不是歷史,而是御史筆下刻意抹去的內亂;
那不是戰爭,而是發於皇宮,也止於宮中的屠殺。
一幕幕令滕凱悲慟不己,肝心圮裂的回憶,叫鐵漢也不禁閉起雙目,才不至於跪下懺悔。滕凱輸了!要是施展幻術的不是四月,而是來取他性命的人,他也只能束手就斃。
四月解除幻術。
「滕大人,你還好嗎?」
「在地獄走了一趟回來。」
「能回來就好了。」
滕凱走近四月,粗暴地一手抽着她的衣領。
「那妳呢?又是怎樣回來的?」
(待續)
從頭睇:四月京城芳菲盡 - 第一部(1)
第二集:四月京城芳菲盡 - 第一部(2)
第三集:四月京城芳菲盡 - 第一部(3)
第四集:四月京城芳菲盡 - 第一部(4)
第五集:四月京城芳菲盡 - 第一部(5)
上一集:四月京城芳菲盡 - 第一部(6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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