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會之後,皇上召滕凱到書房。
皇帝的書房雖不可與大殿媲美,卻一直是與個別大臣議事,擬寫諭旨或直接下達政令的地方。因此,能夠「於書房行走」的官員等同掌握國家決策。而且,為免會談消息流出,書房外由禁軍親衛嚴密看守,除非有皇上口諭,否則連皇親也不可踏入書房外的走廊半步。
「臣叩見皇上。」滕凱來到,立即下跪。
「我們兩人獨處時,就免了。」皇上邊把玩手上的短刀,邊微笑着說。
「謝皇上。」
「知道朕為何要見你嗎?」
「想必是因為四王子的事吧!」
「嗯。」
「陛下是否另有安排?」
「沒有。」
「沒有?」
「既然那些都軍不是被殺,只是被迷暈,而且醒來之後連打鬥過的痕跡也沒有,那就不會是敵國的手法。而且,連一個投棧的女人也應付不了的話,將來如何爭奪帝王之位?」
滕凱先是驚訝,最後才恍然大悟。
「原來陛下早就知道,那臣在殿上不就成了笑話嗎?」
「滕凱,你呀!做人就是太直接。」皇上也報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,續說︰「你以為這些年來,京城的妓院﹑押店,還有兌坊是白開嗎?朕不是跟你說過嘛!錢從人走,掌握天下人花錢的流向,就能知天下事。」
「皇上英明。不過,當真任四王子待在外面嗎?」
皇上沒有回答,卻專心地欣賞掛在牆上的兩把劍。年輕時的皇上,也曾有過一段醉心武藝的日子,亦因而有過不少經歷。因此,書房之內,兵器名劍的數量可不比筆桿少。
突然,一道凌厲劍氣向滕凱直撲而來。滕凱剛本能地側身避過,劍鋒一轉,由直刺變成橫削,迫使滕凱立即閃身後退。
「陛下?」滕凱看着持劍的皇帝,不明所以。
「拿劍吧!」皇帝邊說,邊繼續向滕凱步步進逼。
滕凱起初沒有拿劍,但一輪左閃右避後,他已經退無可退,還剛好貼靠於一掛有劍的牆身。滕凱無可奈何地拔劍,「得罪了。」
兩劍以快得肉眼捉摸不到的速度互砍,皇帝攻得急,滕凱守得穩。
「鏗!鏗!鏗!」
兩劍格擋發出的鏗鏘聲,彷彿跟不貼兩人的動作。皇上及滕凱舉劍互挺,僵持不下之際,外頭才聽到劍聲。書房的六扇門一同打開,親衛已在門外持劍以待。
「都出去!」
皇上一聲令下,六扇門一同關上。可是,皇帝的興致已被打斷,粗魯地以劍用手一推,硬生生推開滕凱。滕凱也馬上收劍,放回牆上的劍鞘。
「滕凱還是滕凱,沒帶兵多年,也半點沒生疏。」
「皇上過獎,臣不進只退。但皇上的劍,卻比年輕時多了一份霸氣。」
「嗯!」皇上也不掩飾喜悅,對讚美照單全收。「要不是那些蠢貨衝進來,就更痛快啦!」
「他們也是盡忠職守。」
「怕你殺我嗎?」
滕凱被皇上如此一問,立即跪下:「臣不敢!」
「不敢跟不能不同,再大膽的事,朕跟你也一起幹過。我相信你的膽量。」
「臣既不敢,也不能。整個堯國也是皇上的,對皇上不敬的事,就是不能的事。」
「好!千騎營跟你淵源頗深,你就自己決定怎辦吧!」
「臣……是去營救四王子嗎?」
「我剛說過,一個女人的話,讓他自己應付吧!」
「那……」滕凱整理一下思緒,立即明白:「陛下的意思是有其他人會對四王子不利嗎?」
皇上自言自語,卻又暗有所指:「你剛剛拿劍的時機真不錯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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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女跟龔良並肩而行,二人出奇地沉默,可是臉色便截然不同。少女一臉輕鬆自在,但龔良雖然刻意戴上斗笠,還是看得出在擺出一副臭臉。
「你再繼續不服氣的話,頭頂上籠罩的那團烏雲便會跟你一輩子了。」少女邊說,邊走向旁邊賣飽子的攤檔。
「我就是碰上妳才倒霉。」
「不對。決鬥是你自己提出的,而且我已說過你沒勝算,才三戰三敗。」
「我不服。」
「要再來嗎?」少女拿着兩個熱騰騰的飽子,續說:「比刀劍,你只會耍招,沒劍氣。表演還可以,真的拼殺的話,連劍也拿不穩。」
龔良望着少女手上的飽子,驚訝得臉色變青。
「妳還食得下嗎?」
「嗯。」
「老闆,收錢。」龔良無奈,再轉向少女說:「妳好歹也節制一下,好嗎?」
「願賭服輸。是你自己提出,要是你贏了,我就束手就擒。可我贏了,你現在就要代我支付食宿啦!」
「其實,妳怎會想到開這種盤口呀?」
「因為我醒來就沒錢,所以才拿了那個千什麼……對!千騎營的銀子。看來,是惹了一點麻煩。我在找到自己身份線索前,不想再惹其他麻煩啦!」
說着說着,龔良一轉頭,發現少女已經解決了手上兩個飽子了。
「結果是我惹上妳這個麻煩吧!」
「你昨晚放下銀子,轉身出房,我們就兩不相干了。可是,你偏偏要梅開二度。」
「我真不相信自己不夠硬!」
「在我看來,可軟得很。」
「妳只是左撥右弄,我才發不到力。」
「難道我一個女子,會真的讓你來硬嗎?」
兩人賭的第二項,當然是拳腳。
少女說話時,沒有特別注意到聲線。可在旁人聽來,特別在堯國這個以聲色聞名的地方,總意想到其他意思。
龔良發現不少人剛剛開始便對他倆指指點點,好不尷尬,便拉着少女急步走到另一條街。
「你發現了什麼?」少女問。
「沒有。」龔良答話,卻不回望她。
「那你急什麼?」
「就是離開剛剛那裡。」
「那就不用拉着我啦!你動作比我慢,昨晚不是證明了嗎?」
龔良停下,定眼怒視少女。他要好好記住這個明明比他矮半個頭,看來雖不至於弱不禁風,也絕不會大力如牛的少女;這個跟他比刀劍、拳腳及輕功,也讓他輸得一敗塗地的少女。
昨晚,龔良比刀劍輸了,先失去錢財。之後,比拳腳輸了,便要幫少女找尋身份。至於比輕功輸了,龔良卻答應了一個看似無關痛癢的戲言承諾。
少女既然懂武功,便想出一個大膽的方式來找尋自己的身份線索,就是向京城內的武館,逐一比對她的武功;即踢館。
少女被龔良看得有點不自然,便轉頭察看四周。這才發現原來兩人已站在一所劍館大門前面。
「到了嗎?」
「到了。」
「好。這就是京城第一劍館?」
「不怕被誤傷嗎?」
「怕什麼!」
兩人大剌剌走進劍館內,館內門生立即上前問來意。
「這位姑娘是來討教的。」龔良毫不猶豫地說。
本來,武館被踢館就是司空見慣的事,可當把兩人團團圍住的一眾門生見龔良脫下戴笠後,也不禁緊張起來,立即到內堂請館主出來。
「果然是四王子!」館主一見龔良,馬上熱情上前。
「馬館主,晚輩龔良。今天帶了一位朋友來討教的。」龔良連忙說。
「哦……原來是龔少俠。當然!當然!」
馬館主是聰明人,自然配合起來。正當他想居中坐下,還不忘先跟龔良打個眼色,才安心裝模作樣起來。
「咳!咳!我馬家劍一向以霸劍而獨步江湖,來送頭……不!來互相賜教的豪俠劍客不斷。難得龔少俠今天來到,老夫也要露兩手。」
「馬館長,不是晚輩,而是晚輩身邊這位朋友來討教。」
「什麼?女的?」
「正是。」
「請問女俠尊名,師承誰家?」
「無名無姓,正想前輩看看會否從招式中得知。」少女搶先答。
此言一出,龔良立即尷尬掩臉,門生卻即時起哄。即使踢館是家常便飯,但也要講禮數,自報名號是最基本的。一館之長跟一個無名小卒比武,實在有失身份。
「這個……有點太為難吧!」馬館長雖然敬重皇室成員,卻也不禁面有難色。
「這位姑娘叫四月。」龔良立即說。
「等等,我什麼時候叫四月?」少女輕聲問龔良。
「就是今天。不叫妳初十也不錯啦!」
一句隨意的回答,在有心人聽起來,卻別有一番理解。馬館長心想四王子帶來的女人,竟然姓「四」,管他名字是月也好,日也好,不就是我家女人的意思嗎?
「四月女俠!既然是四字輩,應該是師承名將的,對吧?」馬館長刻意為龔良圓謊。
「對。她最會用劍。」龔良笑說,心想我最先敗給妳的就是刀劍。
「也是。來我馬家,不領教霸劍,是白來吧!」
「前輩,我預備好了。」少女說。
馬館主持劍上前,一副打算輕輕鬆鬆便算了的模樣。少女卻從袖中取出那把古玩短劍,擺好架勢。
「四月女俠,請!」
(待續)
從頭睇:四月京城芳菲盡 - 第一部(1)
第二集:四月京城芳菲盡 - 第一部(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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