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外的氣息並不尋常。在沒有升降機的唐樓走廊,考慮到不同氣力及步調,一般已經極少三人或以上同時出現。而且,外面的人不只沒有交談,就連用力呼氣聲也避免。如此刻意地安靜,才是明顯的危險訊號。
「你唔死,就最好一粒聲都唔好出。」Gary盡量以最微細的聲音跟醫生說。
「有人嚟搵你尋仇?關我咩事?」醫生仍不知已身陷險勝境,還好心虛的他也似乎不想把事件鬧大,才故意配合地輕聲起來。
「佢哋係嚟殺你㗎!」
「我?點解?」
Gary厲了醫生一眼,明顯這不是舉行說明會的時候。同一時間,大門被人嘗試用百合匙打開。門甫一打開,三名入侵者雖然沒有明言,手上的槍已足以道明來者不善,眾人也就沒有猶疑的餘閒。
「呯!」
聲音是來自Gary第一時間把醫生推進睡房後的用力關門聲,他再二話不說推倒旁邊的大木櫃,算是暫時頂住了房門。入侵者不是沒有開槍,只是都加上了滅聲器。Gary連忙查看驚慌得不知所措的醫生。
「你冇事嗎?」
「我冇......冇事......但係你隻手......」
此時,Gary才發現自己的左手手臂在流血。
「少事,擦傷啫。」
入侵者仍不斷向着房門的門鎖開槍,並嘗試粗暴地踢門。
「你警察嚟喎!咁而家點呀?」
「因為你,我停咗職啦!叫救命啦!」
「吓?」
「叫救命!大叫果隻呀!」
雖然醫生對Gary的建議感到難以置信,但人在六神無主時,往往也會傾向聽從指令。於是,兩個被追殺的大男人,竟滑稽地齊齊在房內大叫救命!
以為是無用的最後掙扎,卻在十秒左右後,迎來意料之外的變化。房外突然人聲嘈雜,最能聽清楚的那句是:「放低槍!趴低!」
有人輕叩了房門幾下後,Gary懶理完全不知是什麼一回事的醫生,獨自推開木櫃。房門打開後,外面竟然有一整隊人,十多名軍裝警察已制服了入侵者,並且由Gary及白崇德的上司親自帶隊而來。
「冇事嗎?流緊血喎!」上司問。
「唔駛咁緊張,應該頭先畀子彈擦傷啫。而且,我哋呢度咁啱有個醫生。」Gary望着戰戰兢兢的醫生。
「太好喇!真係叫救命就有救。」醫生笑着說。
「係。但係,你被捕喇!」
Gary的上司跟他交換了一個眼神後,嘴角斜笑着說:「去醫院包紮好後,返差館搵我。By the way, well done!」
******
時間回到四日前,當Gary 被上司通知停職之後,他並沒有立即離開或發難,反而冷靜地跟上司道出白崇德的推理:「師傅叫我保護嘅人,一定就係成件事嘅破綻。」
無論Gary及其上司,兩人跟白崇德也相識已久,說到底也不相信他會是殺人兇手。於是,真兇只會是另有其人。而為了令白崇德這個精明的「觀眾」入局,需要一次在他面前表演得完美的謊言,便是Gary入院的那場「戲」。於是,根本無需了解當中施了什麼魔法,身為「演員」的醫生不是主謀,便是幫兇。而在老思特恩死去的「事件」中,最大得益者不可能是醫生的話,便只有在場的另外兩個演員──-Herman 及 Florian。
「Gary,我查案嘅時候,你仲未出世。呢個道理,我明。但你只係推理,我哋take action要嘅係證據。」
「如果連醫生都死埋,就咩證據都冇。」
「你想我幫你搵條友出嚟,再說服佢呀?我頭先已經講......」
「No!如果我係主謀,喺肯定師傅被捕之後,一定會畀筆錢明示或暗示佢着草。因為喺外國落手,就唔會聯想到同呢邊有關。」Gary冷冷地說:「所以,我哋要做另一場戲,令主謀提早喺香港落手。一個人喺經歷過生死關頭之後,先最易畀人說服。」
由種種跡象顯示,Herman打從一開始,便已經非常了解白崇德的過去及個性,甚至跟Gary及上司之間的關係。因此,Gary已假定有人會把警署的消息洩漏出去。於是,Gary便提議將計就計,先繼續表面被停職後,便會去找那個醫生,讓真兇以為他嘗試說服對方道出真相。當然,這會是一個時間的競賽。要是沒警方的資料庫幫助的話,Gary肯定不能在醫生離開香港前找到他。但只要成功找到的話,主謀便會減低戲碼被識破的風險。
為了讓主謀有時間準備,Gary甚至刻意在兩日前,已在醫生匿藏的唐樓下徘徊了好幾次,製造「踩線」的錯覺。
「你要一個未定罪,甚至冇罪嘅市民,冒被殺嘅風險去成為證據?」上司幾乎不敢相信Gary的提議。
「如果佢真係冇罪,就唔會有風險。如果佢有風險,咁我哋就有機會破案。」Gary說。
「我完全冇合理原因去陪你做呢場大龍鳳,而且Mr.Lee,即係Herman既然即將繼承思特恩財團,佢喺英國同歐洲嘅影響力足以令政府都......」
「Sir!」Gary無禮地打斷上司的說話後,續說:「呢度唔係英國,更加唔係歐洲,我哋有屬於自己嘅執法權。師傅教過我,我哋做份內事就夠,唔需要考慮同案件無關嘅因素。我完全同意師傅嘅講法,所以你冇必要揣摩上層嘅顧慮......」
上司以為Gary盡得白崇德真傳,正想反駁之際,Gary卻說:「因為你咁樣隨時押錯邊。如果上層真係唔想件事發生,會影響重大利益的話,即使我哋查到啲咩,佢哋自然會叫停。但係,如果真相可以水落石出之餘,有啲嘢仲可以重新分配呢?」
「你唔明你講咩。」
「我只係想講,或者......你會獲得唔少掌聲。」
上司能身居高位,自然也不是婆婆媽媽之人,馬上便去想行動安排。「既然呢度有人漏風的話,到執行嘅時候可能就要再諗辦法。」
「軍裝。佢哋只係收order嘅步兵,而且非常有效率。」
「嗯。」上司定眼望了一望眼前的Gary。「你一早諗好?」
當Gary最後一臉不忿離開上司的房間時,留給上司深刻印象的,還是Gary最後微笑着說:「我只係一直記住師傅叫我冷靜。同埋,喺一個大組織之內,要跟規矩做嘢。」
同一句說話,由白崇德說出來只會感到囉嗦。但從他的徒弟說出來,卻令上司也不寒而慄,甚至慨嘆地自言自語:「呢個人,真係你教出嚟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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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個月後,思特恩被殺一案已經塵埃落定。在醫生轉為污點證人後,調查也導入新的方向。但在Herman龐大的律師團隊努力下,謀殺思特恩的,竟然最終變成了Florian獨自行兇。為了加強仇恨原因,甚至把「聖女」的醜事也曝光。然而,有關催情的藥物卻沒有被提及。當Florian在庭上被出賣得如此徹底之際,她已明白無法逆轉結果,只能咀咒Herman起來。
話雖如此,Herman最終卻無法掀起勝利女神的裙襬。在Florian被判罪後不久,老思特恩生前的律師宣佈一份秘密遺囑,指若他並非自然死亡的話,其財產便會轉由基金會繼承。突然,Herman連半分錢也沒有着落。看來,馳騁商場多年的老人,才是算無遺漏的一個。至於Gary的上司,暫時看來,大概只是白忙一場。
兩師徒再次見面時,一人對近況刻意不聞,一人對想法故意不問。反而,查案卻是他們之間談不完的話題。
「師傅,你係點知佢哋講大話?」
「我信唔過男人;男人係冇可能咁大方。Herman如果對Florian真係有情的話,可以接受佢嘅過去,但唔會接受到佢同其他男人上牀。男人,都係自私嘅。」
「師傅,你話晒萬年單身,咪扮愛情專家喎!咁女人呢?」
「女人?」白崇德的微笑中,總帶半點苦。「女人比男人更自私。如果佢冇辦法面對自己,佢會不惜犧牲自己,去令個男人永遠記得自己嘅愛意。」
「厲害!師傅嘅分析,果然別樹一幟。」
有些話題,總是無可避免。
「Gary,真相對你嚟講係工作?定係工具?」
「師傅,我會記得你教過我嘅嘢。」
「嗯。」
兩人沒有再互望過對方。
「師傅,我係時候要返差館。」
「我行呢邊。」
「Take care!」
「保重!」
~~~全故完~~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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