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風似乎仍然保留着日晚的高溫，即使打開了窗，從室內吹進來的空氣也無法消減陣陣鬱悶。白崇德索性探半身出窗外，期望會下一場突如其來的雨，讓他可以冷靜地找到一個切入點。可是，這位屢破奇案的前刑警，在不斷重複思考 Herman 離開前的對話後，仍突破不到此困境。
「如果照你咁講，思特恩喺香港做嘅每一件事，都係完全合法。」白崇德聽完 Herman 講述思特恩的計劃後，完全陷入了一個死胡同。「喺香港製毒固然犯法，但研製醫治藥物，真係大條道理。」
「正正係咁先無奈。我明知佢啲抑制藥物係用嚟操控啲女仔，但名義上只係止痛同鎮靜劑研究。」Herman 不忿地說。
「但落藥呢？就算佢喺英國打橫行，喺其他國家都唔可能任意妄為？」
「每一個養女都會先送去英國別墅，接受禮儀同埋一般教育，到成為容器之後，再安排佢哋去唔同國家。而且，一定會等到佢哋到咗當地合法性交年紀，先送走佢哋。」
「而當地接頭嘅人，提供嘅只係解藥，唔係毒藥......」白崇德正在思考此接近完美的計劃，不禁自言自語起來：「同時，搵呢啲女仔嘅男人，根本無需要服食任何毒品。但係，點解啲女仔唔主動求醫呢？」
「好簡單！因為佢哋根本驗唔出任何疾病或毒素。」
「同埋，如果唔聽話，幾耐唔食解藥就會出事？」
「差不多每月一次，同經期長短有關。」
「當中，有心甘情願嘅女仔嗎？」
「與其講心甘情願，不如話已經認命。事實上，除咗呢件事之外，佢哋嘅基本生活得到保障之餘，如果要做生意的話，思特恩集團會提供唔少方便同支援。」
「完美！根本係一個完美嘅犯罪計劃！」
即使完全處於不同，甚至對立的立場，但白崇德還是不得不佩服思特恩的謹慎。對於 Herman 說部份「女神」已經認命，他也有保留。所謂認命的首要條件，是自覺身處無可抵抗的逆境之中。要是那些女孩自小便被教育，以奉獻身體為己任的話，她們仍會自覺被害嗎？
要知道思想教育是根深蒂固的。即使那些女孩長大後，接觸了外面的「正常」價值觀也不一定會改變，反而覺得外面的才是怪人，畢竟她們還要履行她們的「使命」。每一次儀式進行，也會加深她們的信仰。能讓她們覺醒的，應該要一次摧毀性的真相，才可以連價值觀也被打散。
而且，按 Herman 的說法，她們的生活質素比一般人更好。這樣子，便更容易讓她們產生自己才是正確的感覺。說到底，價值觀本來就不存在對錯，只有相信及接受與否。
當然，Herman 也有備而來的。按照他的說法，思特恩希望量產供女孩服食的藥物，唯有從天然植物提取，變成人工生產。而一直作為生產解藥的亞洲基地 ── 香港，便會同時兼顧此任務，思特恩也因此才會在日前來到香港。如此一來，便有抓到他把柄的機會。
「你覺得點解我會幫你呀？」
白崇德不是沒有自信，也明白 Hermam 不能找警方的顧慮。可是，他更想知道 Herman 為何千挑萬選之中，偏是選他的理由。
「因為當思特恩被起訴嘅時候，殺咗之前兩個人嘅兇手，會為咗能夠脫離呢隻惡魔而上庭作證。」
「個女仔冇藥，就會無命。連司法程序都未完，證人就已經先玩完。」
「放心！香港生產新藥同解藥嘅部份，而家由我負責。到時，我都會上庭。而且.......」Herman 說了一個非常私人的沉重理由後，反而笑了一笑，續說：「你比任何人更執着於真相，應該唔會拒絕。」
「咁只係因為以前職責所在啫。」
「如果係的話......」Herman 臨離開前，拋下一句：「你當我睇錯人啦！」
Herman 離開後，白崇德反覆思量了很久。他應否相信 Herman 呢？這個只有一步之遙便能繼承養父所有的男人，會為了區區的正義而犧牲，甚至賭上身敗名裂的風險嗎？在絕大部份情況下，也不可能吧！唯一可能，便只有利益之外的東西......
他口中那個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原因，看來也不是假的。而且，為了證明那種無法化驗的藥物存在，之前那兩起謀殺便合理了。
突然，探了半身出窗外的身體傳來一絲絲爽快的觸感。一點點的，慢慢變成一滴滴的，再驟然轉化成一串串的。雨，落下來。
******
一星期後，白崇德以 Herman 的私人保鏢身份出現，並按照原定的計劃，一步步收集毒品原料運到香港的紀錄。只要老人出現於那個同時兼顧毒品及解藥的研究室之際，便是收網的時候。
白崇德預計在逮捕的過程中，少不免會起一點衝突，畢竟他現在已不是警務人員，只能以私人保鏢身份阻止老思特恩離開，並確保證據沒有被破壞。那個時候，Herman 便會通知警隊及記者前來，讓一切真相曝光。
聽起來簡單不過的計劃，唯一風險便是先隱瞞警察及記者，既為免走漏風聲，也怕事件被關係者壓下。
終於，在決定收網的那個晚上，白崇德跟 Herman 一同來到研究室。在白崇德守在門外，確保老思特恩沒有離開時，Herman 從後樓梯回來，說已撥了兩個電話。
「我已經報警，話有人惡意搗亂。警察同記者都會喺五分鐘內到。」
突然，研究室內某人的電話響起。正當門外兩個男人，預計即將有人會向老思特恩通風報信時，內裏果然傳來幾下激烈的碰撞聲，還有一聲怒吼：「你出賣我！」
「佢發現咗喇！應該喺度毀滅緊證據。」按 Herman 的計劃，他們此時應該要阻止老思特恩離開。
「好！我哋衝入去！」白崇德連忙作出反應。
白崇德輕易地撞開了實驗室大門，卻被眼前的所見一時迷糊了。老思特恩倒在地上，心臟位置插上了一把短劍。同一時間，竟然有一人站在血泊旁邊。
「今次應該夠晒證據啦！白Sir！」Florian 微笑地說。
（待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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