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晴獨自徘徊在熱鬧的銅鑼灣街上,相對於大部份已開始厭倦擠逼的香港人,她竟然仍對「逛街」有期望。望著滿街快步走過身邊的行人,美晴卻漫無目的。她在等;耐心地等;慣性地等,直至電話響起。
「喂!我已在Sogo附近了……嗯。不要緊吧!我會自己找節目的,那你也不要太晚了。」
由雀躍到失落的心情轉換,再抑壓地裝出不在乎的聲線,美晴已排演了很多次了。要是她是一個演員的話,大概任何導演也會滿意地喊:「Good take!」
雖然腳跟有點痛,或許因為那對新高跟鞋的鞋墊太硬吧!但美晴不想令空虛倍大,視傢俱為朋友就像自閉病人,跟電器傾訴的光陰太慢,一個人看電影也怕被視為怪胎。在撥了十個電話左右之後,美晴終於找到一根救命草。
「等了很久嗎?」氣急敗壞的Macy跟美晴說。
「不打緊,反正我的時間也不值錢。」美晴說完後,報以一個苦笑。
「時間是世界上最公平的,每人一日只二十四小時,一秒不能多,也一秒不會少。問題只是誰才讓你捨得為他消耗。」
「那你又捨得被我消耗?」
「因為你夠慘。」
Macy 跟美晴從中學時代就是知心好友,非常了解對方的一切,包括感情生活。因此,兩人之間根本就連客套造作的餘地也沒有。
「其實,你有想過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嗎?」
「工作之後,朋友同級,睡覺之前。」
「工作至上的男人嘛?我不反對,畢竟這也是他的事業衝刺期。但真的是跟朋友同level嗎?」
「肯定。每次有兩個或以上朋友一起約他時,我就排在後尾了。」
「真虧妳還懂得說笑!那睡覺之前就必然了,因為睡前做愛,對嗎?」
「難道會在中途夢遊時做嗎?」
「他前世應該是皇帝,而且是個明君,通宵批奏摺那種。而你就是那個不知等到何年何月,才被叫『點燈』的後宮佳麗。」
「真卑微呢!而且,半夜三更,大肆宣揚要做愛,從前的皇帝也真會擾人清夢。」
「那你跟現在的皇帝呢?上次是什麼時候呀?」
美晴沒有回答,只是把眼前那半杯紅酒一飲而盡。葡萄的香味中帶點酸澀,就像她每次約會前也期待晚上的可能性,總會精心地挑選一套性感內衣。在等待的內程中,滿腦子都是幻想,彷如紅酒在口腔中產生不同變化的質感。可是,往往在最後卻……
「這瓶酒似乎air太久,酸了。」
美晴回家後,不忘撥打電話給男友。
「回家了。你呢?」
「剛洗完澡了。不好意思,晚飯時飲了酒,有點倦,一時忘了報到。」
「不打緊,早點休息吧!」
「等等!明晚有空嗎?已經差不多十日未見過你了。」
原來你仍記得嗎?
「嗯。在銅鑼灣等你,對嗎?」
「不。我早一點走,到九龍灣接你收工吧!總要不時讓你同事知道,你也有人接放工的。」
「宣洩主權嗎?」美晴把電話稍稍拿開,不讓對方知道自己在竊笑,續說:「早點休息吧!晚安。」
掛線後,美晴的睡意竟然一掃而空。她打開衣櫃,把衣服逐一襯到身上。突然,她心血來潮就坐在化妝枱前,拿出剪刀輕輕修剪了微微翹起的瀏海。
美晴微笑了,期待著男友奇蹟地察覺到那僅僅一公分的轉變。要是能發覺的話,她大概會為男友的重視而飄飄然;就算不察覺,她也可以男人的粗心大意來自我安慰。
無論結果如何,最少也不會讓自己感到很糟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