會議結束後，維恩的職務基本上是定了，幾乎所有部門也要跟她對接，卻又沒有實權。她不是腹背受敵，而是孤立無援。對於突然的改變，她心裏充滿疑問。於是，她立即向老闆問個明白。
「老闆，這跟你早前跟我說的，實在不只是一點分別。而且，人事部也確認我是內容編輯。」
「對，但那是上星期的事。妳待會在辦公桌上，便會見到一張升職的通告。」
「第一天轉職便升職。這是否有點太急呢？」
「維恩，我說實話好了。」老闆看起來一臉苦衷。「妳應該知道為什麼幾年前，我們要找妳當項目經理去改革公司吧！說好聽一點是順應市場轉變，但作為商業機構，說到底就是為了跑更多業績。」
「這個我理解。」
「我們的確是改變了，內容行銷跟搜尋收益的比例從三七比變成七三比，但總收入卻沒有真正的增長。而且，在市場擴大之下，我們的市場比例反而下降不少。這事情，單看數據的總公司是清清楚楚的。」
「總公司的壓力嗎？」
「嗯。所以，我需要一個悍將去立即提升大家的危機感。這幾年，妳跟他們在公司轉型的問題上，可是充分表現出妳能磨合所有人的能力。妳剛來這裏的時候，不是全公司也抗拒改變嗎？但是，從沒有人能向妳買賬的行事風格，的確令我們成功了。所以，我才有此安排。」
「我也說句實話，就是要我當黑臉嗎？」
「這太難聽了，不如說是救他們吧！」老闆想了一想，決定不再保留。「其實，要是一年下來也沒突破的話，總公司便會把我們整合到華南地區。那個時候，大部份職能重疊的同事便會被裁掉。要是現在讓他們知道的話，跳船的跳船，無作為的便繼續無可為，只會加速被整合的步調。」
「一年？」
「對。時間無多。」
「多少人知道？」維恩問完後，老闆搖搖頭，示意暫時仍未有人知道。「我有一個要求。我不希望下一次也被蒙在鼓裏。」
「沒問題。我把妳的要求，理解成接受這個安排。」老闆再補充：「至於人手方面，不能再加。但職位在副經理級別以下的，都按妳意思。」
「明白。反正都是做個樣，讓其他人摸不清便是了。」
「拜托了，還有感謝。」
「我是升職加薪，該我說感謝吧！」
維恩不是隨便接受挑戰的人，她每做任何重要決定，也最先考慮到失敗的代價。聽起來有點悲觀主義，但這卻是讓她一直充滿安全感的生活態度。只要心裏的有底，做起事來便不會害怕失敗而絆手絆腳。於是，沒猶豫的行事風格讓外人以為，她是一個切頭切尾的行動派。
這次老闆的安排，的確是出賣了她。而且，說到職能重疊的位置，最先被裁的其實是作為香港公司的掌舵人，即老闆自己。維恩有足夠理由去拒絕，甚至在會議上即場反臉。可是，公司將來一旦被整合的話，改革的努力付諸流水也算了，卻大大影響了她作為項目經理的說服力。現在接受此安排，既有一線生機，也讓她多了一筆高管的履歷。無論怎樣計算，也值得放手一搏。
「萬姐，早！我是文潔莉，以後請妳多多指教。」負責文案的女孩子，已經等了維恩一個早上。
「我看過妳的履歷，大學主修市場學的，對嗎？為什麼不找相關工作，卻當文案寫手？」
「對。因為市場推廣的職位，都要求工作經驗。沒有第一次，便好像永遠都沒有機會。」比維恩少十二歲的潔莉，倒不想承認已跟現實妥協。
「那妳可以發揮自己了。從今天起，妳便是我的市場策劃助理。人事通告，會再發給妳。沒問題嗎？」
「什麼？當然沒問題。」潔莉有點難以置信，卻沒掩飾喜悅。
「萬姐，那我呢？」陸哲鳴問。
「你跟人家自我介紹了沒有？」
陸哲鳴這才連忙跟潔莉打招呼，他可是坐在人家旁邊的座位整整一個早上。維恩心想這兩個年輕人也太欠主動，也奇怪哲鳴面試時候的大膽表現，跟現在太不一樣。
「哲鳴，你跟潔莉的職位相同，以後你們兩個要多多合作。我們也先開個手機群組吧！」
對於這個新部門，其實維恩也不太清楚方向。但是，作為職場老手，也能大致預告了日後的工作。當然，她沒有透露香港公司會被整合的危機。而且，雖然陸哲鳴本來是來當攝影師的，但對於突然的轉變也欣然接受。維恩心想這大概就是年輕的心態，敢於擴闊不同的可能性。在她們椅子還沒坐暖之際，資歷最深的那位高級編輯已經找上門了。
「萬經理，我手頭上有一個客戶，這兩年也跟我們網站下廣告的，我想要不提升到企業策劃的合作層面來談，把他轉介給妳，好嗎？」
「營業部那邊沒問題嗎？畢竟妳們跟客戶那邊溝通已久，我突然插過來，會不會添亂呀？」
「放心！我跟王經理說過了。而且，這個客戶原本就是我們編輯部帶過去，讓他們對接的。」
「余總編，真的謝謝妳。」
「不客氣，都是為了公司。我連資料也拿來了。妳就跟夥伴們研究一下吧！」
余總編離開前，還跟兩個新同事笑了一笑，說句加油。
「萬姐，妳的人緣真好。我們還沒開始正式運作，同事們就已經關照了。」
潔莉以仰慕的眼神望向維恩。可是，維恩看到那份資料時，已經臉色一沉。
「妳還嫩。這個日本食品代理商，是余總編兩年前在公關活動認識，再介紹給營業部的。公司規模超大，所以不介意在我們身上花一點零錢下廣告，但都是copy & paste的鱔稿。因為人家也有自己的推廣部門，根本不會搭理外人。」
「那我們就不必白花力氣吧！自己去找其他客戶好了。」
「妳剛剛沒聽到嗎？人家把這事情都已經跟營業部溝通了，就是已經備了案。這不是關照，是戰書。而且，是發給我們部門第一封戰書，我們不能不接。」
「這就是辦公室政治嗎？唉！真黑暗。所以，我才想當攝影師。」陸哲鳴故作抱怨地說。
「小朋友，怎麼我聽不出你有一點失望呢？」維恩問。
「有挑戰的生活才不會悶。」
「不要只嘴巴硬，一起看資料吧！」
燃起的鬥志隨着下班的時間越近，便越逐分逐秒減少，特別是她們發覺那間代理公司的日本品牌的本地宣傳，已經做到幾乎滴水不漏。可是，營業額卻依然每況愈下。
對於想打進企業客戶的宣傳公司而言，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，只要有扭轉形勢的方案，人家總願意聽聽。而且，維恩也從余總編那裏，得到跟該公司對接的窗口人物，已經比盲碰盲撞的cold call好上不知幾倍。可是，這也是宣傳公司的致命弱點。沒有人家公司的全面資料，絕不輕易找出問題所在。
五天下來，她們依然找不到任何頭緒，但他們部門也算熱鬥，不時有人過來寒暄。雖然其他部門主管都等着看戲，但卻有不少同事為了哲鳴及潔莉的顏值而來的。
「萬姐，營業部的小王偷偷告訴我，那公司打算把今年的宣傳費用再調高20%。」
「整個行業也知道的事，不用偷偷告訴妳吧！」
「厲害！文青風也能收兵，只是質素低了一點。」哲鳴不客氣地調侃潔莉。
「誰收兵呀？我什麼也沒做過。而且，我已經有一個很好的男朋友。」
「人家送來零食，說謝謝便算了，還吐小舌裝可愛。」
「弟弟，招打嗎？」
「誰是弟弟？妳比我大兩歲而已。」
「好了，好了。你們兩個不要吵啦！當初我還擔心你們怕生，現在我是怕嘈。」維恩嘆了一口氣，續說：「看來今天還是沒有什麼方向，下班吧！」
「等等，我有一個提議。我才不會只送零食，已偷偷為兩位姐姐買了豐富的食物。」哲鳴眉毛閃動了一下，然後拉開裝滿那品牌食物的櫃桶。「不如今晚來個日式大餐，邊食邊想，好嗎？」
「好呀！整天看着食物資料，卻只看不吃，太熬人了。」潔莉第一時間表示同意。
「想不到呀！」維恩想了一想，續問女：「但是，公司這裏沒有廚房，去哪裏食呢？」
「妳是我們的首領，當然去妳家吧！」
「什麼？我家？」
（待續）
不再分離（一集完）
心野（一集完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