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難道要我裝什麼事也沒發生嗎?」
「都已經這個年紀,一對仔女都出身了,就看開一點吧!」
「就是跟他捱了這樣多年,才不甘心。」
「唉!說句老實話,我們連更年期都過了,你要家中的男人再鑿運河嗎?水源都沒了,早晚渴死他。如果只是一買一賣,就由他吧!」
Jesscia 跟多年友人在餐廳談起老公近日的怪行為,即使再擔心也只能無奈。她跟老公在三十多歲時結婚,婚後Jessica 就專心當家庭主婦,轉眼已經二十多年。
在香港,他們一起經歷了九七回歸、金融風暴、SARS、金融海嘯……
在家中,他們也由二人家庭變成四人、升職、買樓、子女畢業……去年,老公正式退休了。
而她除了在多年友人前仍會自稱Jessica外,早就接受了另一個稱呼——張太。
張太最近發現老公的狀況有點奇怪,明明退休了,卻經常早出晚歸。起初,說是找老朋友聚舊,她也不以為然,畢竟忙碌一生後,一下子退下來,並不是人人也可適應。
「最近,我發現他在西裝店簽了單。班也不用上了,你說是為什麼?」
「多少錢?」
「三千,還要在訂造的那種店。但有關係嗎?」
「這樣花本錢,看來不似逢場作戲,更不會是淘古井。或許,是一個年輕女人。」
雖然聽起來有點古怪,一個年輕女人怎會喜歡上一個花甲之年的男人。但當張太細想一陣,也不是完全沒可能。老公當年就是一個花花公子,外形本來就不差,輪廓分明,六呎身高。十年如一的溫文爾雅微笑傾倒當年好幾個女人,她就是在排除萬難後,才贏得張太這個「美譽」。如今老公雖戴上老花眼鏡,但身形未見走樣,加上一頭天然微曲銀髮,朋友都笑說有點像李察.基爾。說實在的,要是穿起西裝來,也有一定魅力。
「沒有證據,你也無可奈何吧!」
「證據?」張太呼一口氣說:「有一日,我聽到隔著電話說什麼『明天見』之類的話,就趁他上廁所時重撥,電話的另一邊正正是一把年輕女人的聲音。」
「什麼?那你有質問他嗎?」
「怎可能!難道要我幾十歲人才告訴自己老公在調查他嗎?」
「唉!果然,男人一有時間起來就會身痕。不過,信我吧!後生女才不會跟一個老人家來真的。你也不好意思近六十歲才趕潮流,學人離婚吧!」
離開餐廳,張太雖然滿腹疑惑,不過習慣卻沒法改變,她仍然先到街市買菜才回家。街上好像跟平日有點不一樣;不時見到一雙一對的年輕情侶拿著礙眼的花束。對了!今天是情人節,難怪一對子女預先張揚不會回家吃晚飯。
回想婚後多年,老公一直為供樓而努力,之後又要忙著照顧小孩。情人節這種消費的玩意,早就離她倆夫婦很遠。
從前的Jessica 可是美女一個,多才多藝,裙下之臣也不少。可是,歲月摧殘加上家務忙碌,指頭變得粗糙,臉皮鬆得放棄保養。即使是情人眼裡,恐怕戴著面具也想不出西施。上天真是太不公平!為何男人總比女人耐看?
而且,今天的張太也沒有這種心情。
站在家門前,張太按了幾下門鐘也沒有回應,想必老公又外出了。是去找那個女人嗎?她很不服氣,要是老娘年輕,再怎麼比也有自信。可是,如今年老色衰,除了接受「任何年齡的男人總愛十八歲女人」的事實外,也不知可以再做什麼。
走進屋內,奇怪!為何房門關閉呢?明明出門口時是關著的。而且,內裡分明就有人的氣息。
「老公?」
「等一等。等等!」
明明就有穿衣服的雜聲,為何要如此氣急敗壞?還有什麼未看過嗎?難不成那個可惡的男人膽敢帶女人回來?張太沒有按老公的指示,氣沖沖地用力推門。
甫一開門,她呆了,眼前的景象叫她不知所措。她雙手掩著咀巴,眼淚幾乎掉下來。
「~當天跟你溫馨去編織千個夢想,擁抱著天空看浪濤夕陽。
一起飛上星光,海邊跟你靜躺。飛進夢中,那管他方向~」
眼前的老公穿起一身簇新的修身西裝,還裝模作樣地頂著禮服高帽。不知什麼時候房間內多了一台鋼琴,老公坐在前面,生硬地自彈自唱。
「~世界幻變,我始終真心,儘管那天際黑暗地遙路陷。
我對你熱愛更是天高與海深,只想你溫馨地控制我命運~」
黑色鋼琴之上有一束鮮紅色的玫瑰花,本來就已經是很強烈的對比,但卻及不上旁邊的一對立體公仔搶眼。雖然過份可愛,但明顯就是他們結婚時的模樣。
「~可否跟我一起每一天看晨曦,飛舞夜空中去共尋傳奇?
一顆不變心,使你一生舖滿著精彩。千個夢想有我深深的愛~」
一曲既畢,老公站起來走到張太前面。
「喜歡嗎?我問阿女的舊同學教了我幾個月,才懂得彈一首歌的。」
「阿女的同學……後生女……」張太如釋重擔後,續說:「你在搞什麼花臣呀?」
「老婆,結婚廿五年了。妳為了這個家,不只工作,連彈琴這個興趣也放棄了。所以,我就學了如何彈這首當年結婚的歌,連同這個鋼琴送給妳。這些年來,我忙著工作,妳就忙著家務,也沒有好好慶祝過情人節。現在我退休了,就可以花點心機在妳身上。」
「你呀!真會花錢。」
Jessica輕打了眼前這個男人一下,甜絲絲地把頭依到他的胸膛。從前的花心王子原來依然「花」得很,只是都把心思花在張太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