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跟游凱玲討論了很久。原本,我估計那個導演可能因姦不遂而把她殺掉,又或是更重口味的情節,但都被她簡單而有力地否定。要是對方真的亂來的話,她沒可能不醒來。另外,她肯定沒有喝過混有安眠藥之類的飲品。
「不如你搵下我經理人,叫佢搵導演啦!」游凱玲提議。
「無用㗎。」我說:「如果佢唔知,就梗係無料到啦!但係如果佢知啲嘢都唔報警的話,我點問都多餘。」
「咁無理由攪到我死咗都唔知咩事㗎!」
「妳肯定尋晚無離開過山頭?」
「肯定。」
「咁得喇!我哋做啲最老土嘅偵探劇集情節—返案發現場。」
想不到第一次跟女神見面,就能跟她郊遊。可是,一人一鬼要由我家去目的地實在波折重重。由於鬼魂會穿透所有非大自然物品,所以由踏出大門一刻就已經要解決下樓的問題。
「妳唔搭得。否則,妳一下就跌落槽啦!」
「咁你陪我行樓梯囉!」
之後,當我們想起程時,卻發現沒有一種可行的交通工具。
「妳唔會諗住由尖沙咀行去新界掛?」
「我唔覺攰喎!」
「我覺呀!妳死咗啫,我未吖嘛!」
「咁既然我唔會攰,不如你搭車,我跑步去啦!」
「好喎!」
「但係我唔識路呀!」
經歷了數次思考大爆炸後,我們最終想到由我拿著沙包坐車。我買了一個座墊,把內裡的海棉取出來後,偷偷在九龍公園盜取了一些沙泥,再填滿它。如此一來,我只要雙手保持著沙包平衡,拿著它上巴士,游凱玲就能坐在沙包上面。雖然靈魂幾乎沒有重量,但沙包卻一點也不輕。單是等候巴士時,就已經累得我汗流浹背。而這名可惡的鬼魂卻絲毫沒有半分感激,還哈哈笑說自己像貴妃出宮。
可是,這個原本尚算順利的過程,卻半途殺出了一個程咬金。
誰會想到中午時段,竟然來了一群喧嘩的旅客上車,其中一個婦人聲大夾惡地叫我拿走佔位的東西。由於我實在沒有原因以沙包霸佔空座,只好把沙包拿起來。但當我把它,還有她,拿起來的時候,位置卻顯得十分尷尬。
我們正面對坐著,游凱玲垂下的長腿穿透了我腰間,而我的雙眼正好跟網絡傳說中的神乳成一水平線。她挺直時,曲線明顯卻不誇張,圓渾得來自然;她彎身時,光線無法照落深谷盡處,但視線卻無法擺脫那美好風光。
雖然我很想再看下去,也明知我們之間沒可能接觸,但我還是下意識地把沙包拉遠一點。即使再神經大條的女人,也感受到這種體位帶來的尷尬吧!事實上,她刻意地別過了臉,望向窗外。而我們就保持著這種曖昧的距離,沉默了好一陣了。
「你係唔係好攰呀?」終於,她發現了我雙手開始發抖。
「喂!」幸好我在出門前戴上耳機,方便在街上跟她溝通時,可扮作正在通話,避免其他人以為我在自言自語。「係,係呀!」
「你如果太攰……可以放低個沙包喺大脾。」如果鬼魂也會臉紅的話,我想她如今羞澀的表情會相當可愛。
「真係㗎?我ok呀!」我如釋重負地說。
「等等!」就在我手還未有動作時,她緊張地說:「你等我慢慢轉身。之後,你先好放手呀!」
「無問題,我等妳。」
未知她到底是出於禮貌,還是習慣,明明她的雙腳就可以橫穿我的身體,卻偏偏先要從我腰間抽出來,反而更添誘人。之後,她再曲著雙腳,慢慢用手掌支撐著身體轉向。
「可以啦……」她完全背向我,聲線也漸漸回復輕鬆。「你而家可以慢慢放低我啦!」
「咁我聽妳講啦!」我繼續似答非答。
當我稍稍放鬆之際,突然巴士急煞。我一鬆手,整個沙包就跌落到我大脾。雖然只有短短幾吋的距離,但已足夠嚇得游凱玲驚呼了一聲。那聲音……似嬌喘多於驚呼。幸好沙包的重量正好痛擊我卑鄙的慾望,否則定必當眾出醜。
「抱實啲嘛!」游凱玲的投訴,反令我更添漣漪。
「知道。下次!下次!」我答。
我們好不容易終於來了她的露營路線起點,卻已經是黃昏時段。雖然我知道晚上行山是高風險的活動,但既然已經與鬼同行,也就最起碼不必怕黑。
「到未呀?」天空雖然未至於全黑,但我仍必須依靠電話的手提電筒照明。
「乜你咁弱㗎!你睇下,我行到可以飄咁快呀!」她神氣地說。這隻「倚死賣死」的鬼越來越可惡。
「如果我而家斷氣…… 猝死……做咗鬼……我一定…… 摙死妳!唔係!係摙到妳再死過!」
「咁你死咗先講啦!而家留返啲氣嚟行,仲好啦!」
終於,我們來到一個較平坦的地方。她一眼就認出是昨晚的紮營地點,不過那裡已經空無一物。
「點解連我個營都無埋嘅?」游凱玲問。
「如果我殺咗人,首先就會毀滅證據囉!」我說。
「我都話咗佢無殺我咯!做乜妳對佢咁有偏見呢?」
「一個導演無嗱嗱約一個女演員去露營就已經夠奇怪啦!點可能無不軌企圖呀?」
「無呀!係!佢之前係有追過我。不過,我已經拒絕咗佢㗎啦!之後,大家都講明係朋友。我知佢一向有自己一個人去露營,咁啱我又想試下,先跟埋佢一齊去。」
「即係妳主動話一齊去?」
「係呀!」
我開始同情這位導演,明顯地又是一段「跟女神當不成情侶變當兵」的戲碼。或許,他打算獨自療傷,但創傷卻主動找上他,還不懂拒絕。結果,明明伊人嬌軀就在眼前,整晚卻處於這麼近,那麼遠的心理掙扎之間。也或許……會因愛成恨嗎?
「呀!」
突然,背後傳來一聲驚呼。我已經馬上回頭,卻找不到游凱玲的鬼影。我前後來回走了好幾步,也左右張望過,但整個黑暗的山頭只餘孤獨的我。
心裡泛起一陣原以為已被埋葬的痛:難道我又再一次被遺下嗎?
「我喺呢度呀!」隔了好一陣子,游凱玲的聲音劃破了寂靜的山頭。
「妳喺邊呀?」我向聲音方向問,卻見不到她的倩影。
「呢邊呀!不過,你小心啲呀!」她的聲音不停引領我,卻總也見不到。「差唔多啦!停呀!停呀!」
「我仲未見到妳喎。妳唔係咁快識隱身呀?」
「下面呀!傻佬!向下望啦!」
我依她的指示向下一望,簡直嚇破膽。原來那裡是一個斷崖式的洞,少說也有十多呎深。要是我多行兩步,肯定跌得不死也重傷。可是,洞裡的游凱玲卻像發現寶藏般的兒童一樣,邊揮手,邊說:「呢度呀!我終於搵返自己條屍啦!原來我係跌死㗎!」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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