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騎營的掛牌,不是官位,而是地位。
千騎營,不是千人之眾的騎兵,而是力敵千人的烏合之眾。
十八年前,當今皇上定於九月初五登基,多國都派出使團祝賀,京城好不熱鬧。然而,從衣飾穿甲所見,看似是前秦的一支萬人軍隊,卻集結於京城數百里外,而且未有表明目的。外城立即加強了戒備,卻未至於劍拔弩張。
當時,全國上下都沉醉於一片喜慶的氣氛,登基大典不宜押後。朝廷文武都集中注意於城外突如其來的軍隊,當然也考慮過大喜之日或會出現刺客。
可是,誰也想不到,那浩浩蕩蕩的萬人軍隊不過是晃子而已。不!只有兩個男人想到。
刺客並不是單人匹馬混進別國使團,反而是近千人的伏兵化整為零,在先皇駕崩一刻便陸續喬裝滲進京城。原來,危機早已埋伏於外城之中。
九月初一,理應勤王的堯國各邊城,卻因皇上仍未登基,未見詔書而按兵不動。
九月初二,集結城外的軍隊突然拔營,向京城移近二百里再駐紮。
九月初三,堯國將軍藤凱領命,統領三萬都軍以敵不動我不動為原則守外城,不挑釁,不發兵。同時,內城禁軍加強分散巡視,以防刺客。
九月初四,天降厚雪。
登基之日,鑼鼓喧天之時,突然一眾潛伏已久的伏兵現身,不動聲色便直撲內城門,見者即斬。城門禁軍守將還來不及通報,瞬間便幾近殲滅。眼見大可殺進內城之際,一個不應出現的男人,竟突然擋在眾伏兵面前。
那人便是藤凱。
他早已暗暗感覺不妥,但都軍卻被城外不明敵軍牽制,調動不得。故此,藤凱決定讓副將守在外城,反而獨自擅離職守。
藤凱拔劍攔在內城樓門前。只要單向面對敵人,而城門闊度有限,便可避免被群兵包圍。話雖如此,但他卻仍要以一劍力抵千人。
藤凱氣勢迫人,武力無雙。可是,任藤凱再殺神上身,殺十個,便被迫退一尺;再殺十個,又退一尺。
藤凱殺到過百時,來犯的伏兵已不時被同伴的屍體絆倒。雖然他身上亦多處掛彩,但已經退無可退,只有拼死,寸步不讓。
幸好,斬殺聲吸引到附近一小隊巡邏禁軍注意,十二名禁軍立即跑來助戰,藤凱才有一點喘息機會。
「將軍,我來助你。」小隊長大聲叫過去,以振聲勢。
「好!」藤凱回應。
「立即向都尉大人通傳。」小隊長向其中一名禁軍作出指示。
誰知藤凱一手把他拉過來,疾聲厲色的道:「禁軍一動則亂。大典途中,誰也不能延誤皇上登基!」
「但我們抵不住……」
「抵不住也得抵住!禁軍不動就叫官差,官差殺光了就叫富家門客也出來。總之,禁軍不能亂動。」
城門一役,藤凱及一眾邊殺邊召的臨時雜軍抵住了。歷半個時辰之間,再有兩隊巡經的禁軍來到協助,但據說單是藤凱一人便殺了五百,而眼見敗局已定的伏兵也乾脆自刎,事件才告平息。
登基大典既畢,文武百官之間,新皇立即焦急地找尋藤凱的身影。一問之下,果然出了事。
皇上得知大概後,顧不得禮數,龍袍未換便取劍疾跑,同時也喝令內庭侍衛隨他出宮,誰也不敢勸阻。
不知就裡的百官見狀,亦即時追於其後,卻無法跟上心急如焚的皇上。
「皇上出宮。開宮門!」
皇上一馬當先跑到宮門前,卻見一個全身染血的男人,從宮前大道的遠處一拐一拐的走過來。男人血髮披臉,身上沾滿鮮血的盔甲盡是斬裂痕跡,走每一步也為白雪地面添上血印,甚是駭人。
侍衛們本想衝前護駕,反被皇上制止了。他一眼便認出眼前的血人,正是藤凱。
藤凱正要跪下行禮,卻被皇上迎前抱起,任鮮血弄髒龍袍,甚至讓脫力的藤凱把頭擱在他的肩膀。
「死不了嗎?」
「臣該死。」
「對!你該死。本皇登基,怎能缺藤凱?缺本皇的兄弟!」
兩人莞爾一笑,藤凱湊到皇上耳邊問︰
「按約定順利登位了嗎?」
「當然。」
「兄弟……」
沒有人聽到兩人的密語,只見藤凱退後三步,跪於雪地上向新皇行禮。
「吾皇萬歲!萬歲!萬萬歲!」
事後,皇上論功行賞,藤凱被御奉為「護國武神」,並拜為上將軍。至於其他抵禦伏兵者,不少卻並非軍職。於是,皇上賜予他們千騎營之名,並贈予掛牌,除卻終身免兵役外,更永享俸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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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女漫步於京城,心想或許會憑一點蛛絲馬跡刺激自己的記憶。
可是,她每走過一條街巷,便產生多一份懷疑。既然連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,要是她不會認路才合理。可是,她卻對每一條街也了解得一清二楚。
對!她並不是單純的記得,而是了解。
她隨意經過一間客棧後,便知道客棧百步之內必定有賣酒的店。經過了它們後,三街之內,不是浴堂,便是妓院。要是浴堂的話,左走對街必有藥店;要是妓院的話,便右走對街就會找到押店。那間招牌掛在門前右側的油店,內裡應該別有洞天,是一所賭館……
少女對每間店的模樣也很陌生,卻知道它們存在的規律。
那不是記憶;記憶是有面目的,因見過而產生畫面印象。那是知識;知識是知理明律,因為明白原因而得出必然的結果。
周遭的環境無法讓她理出頭緒,便只有向人埋手。
「最近的菜價又貴了。」
「聽說萬家少爺原來跟一個夜渡娘私奔……」
「命案不斷,三大院也沒生意了。」
「之前的都是死在溫柔鄉,唯昨晚那個是首次死在正經客棧。」
「都是色鬼來,不值可憐。不過,市道下滑便麻煩大。」
少女徘徊於大街小巷,看似漫無目的,卻本能地不斷偷聽與她擦身而過過的途人對話,掌握情報。可是,除了曾身處獨特的命案現場外,其他消息似乎也跟自己沒什麼關係。
從早上一直晃蕩到黃昏,少女雖然全沒倦意,卻也不得不找地方投宿。但是,她總是心緒不寧,直至她看到一間古玩店,買了一件隨身的東西才稍稍安心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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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,龔姓少年領着他的手下們,默不作聲來到一間客棧門外。
大漢手下輕敲了門幾聲後,內裡的掌櫃悄悄地打開門,眾人立刻魚貫而入。
「哪一間?」大漢刻意壓低聲線問。
「閣樓左邊二號。」掌櫃有點慌慌張張地問:「小人可以在外面等嗎?」
「你才不要在此阻手阻腳!」
掌櫃聽罷,如釋重負,立即一溜煙奔了出去。
「上吧!」少年打算一馬當先,卻立即被大漢攔住。
「若有萬一,小的擔當不起。」
少年本想爭辯,眾人卻已經行動起來。少年也只好待在原地,眼看着其他人三併作兩步上樓。
房門打開後,眾人一同進入。
接下來,奇怪!等了良久,房裡也沒有兵器互砍的聲音,亦沒有傳出廝殺的叫聲。少年只覺萬籟俱寂得恐怖,卻抵受不了好奇。
少年小心翼翼地向房間走近,依然聽不到半點聲響。直到他探頭望進去,竟驚見所有手下都已倒地,壓在血泊上,連半點氣息也沒有。
他連忙上前,打算查看眾人的傷勢。突然,他停下所有動作,一柄冰冷的短劍已架在他的頸上。
「你是誰?」一把少女的聲音問。
(待續)
從頭睇:四月京城芳菲盡 第一部(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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