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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些問題會不時被問起的,是無聊的,但仍會掀起無數思緒。

「如果可以選擇,下一世,你想自己是甚麼?」

我不知道人死後是否有下一世,亦不知道我們有否選擇的權利,但若有的話,我亦不知我想選擇甚麼,我只知我不想再做人。又或者,如真的再世為人,我想是一個沒多思想的人。

一向覺得思想是人的最大煩惱,有了思想人就有情感,有情感就有煩惱,親情愛情友情人情,要煩的時候無一不致命。有了思想人就有顧慮,有顧慮就有煩惱,可是沒顧慮,又有教導說:會有更大的煩惱。

思想中我最恐懼的是擔憂,它跟傷心不同,傷心是事後的感覺,時間越久越能淡化,而且傷心可以靠別的活動稀釋。說是失戀吧,朋友的相伴未必可以把你治癒,但起碼可以給你喘息的機會。擔憂卻不同,時間拖得越久越不安,限期前的一晚更是寢食難安。傳說失戀可令人一夜白頭,我想,擔憂的負荷之大,可以令人枯竭死掉。

沒了一切思想就會把免費贈送的顧慮也一起帶走。十來歲時,我已是眉頭緊鎖的人,日子有功,前額上的皺紋早已刻成磨滅不了的痕跡。小時候想被人稱讚聰明和懂事,當時不能說是心高氣傲,但每句稱讚的背後也為我帶來一點心酸。可知道人未成年就要開始承擔顧慮和憂心的壓力有多大?當時我想,我倒羨慕身邊少不更事、毫無思想的人。那些被人視之為愚蠢、不懂打算的人,倒過來就是我這等被人冠以聰明封號的人最羨慕的。最簡單的生活、最無多餘顧慮和污染的頭腦,他們的幸福是旁人才能了解的。

所以始終迷戀童年,是逃避,但也是純潔。擔驚受怕的日子,一天也嫌多,更遑論數十年的人生!無論任何宗教,能遁跡空門是修為。

朋友問,我為何經常詛咒自己:無伴終老孤獨一生,我想不是我看破世情,心如止水,應該是我的負荷到了極限,不能再承受多一個我會著緊的人到我心裏來。